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幻夢虛實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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幻夢虛實(上)

凜冬的寒冷讓我忍不住裹緊了木偶商人給我的衣服,坐在鬼童丸生好的火堆邊烤火,我依舊還覺得冷。

鬼童丸坐在我對面,將一邊所有的幹柴好不吝惜地丟進火堆——畢竟是……

我的目光觸及到他身邊的四只小鬼,畢竟是它們撿過來的,不過它們太害怕我了,我一靠近它們就會躲。

“話說,師兄來京都幹什麽?”

“來找有趣的獵物。”鬼童丸將手中牽著小鬼的鏈子扯了扯,小鬼們又四散開來,去找幹柴了,“倒是你,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?”

“身體被詛咒了,正在衰弱,不知道什麽時候遇到了別的妖怪就死了。”我停頓了一下,“可是我記得師兄身上有咒術,不可接近京都。”

“我只是在京都附近,不礙事。”他說著,用妖力托起鐵||鏈,“更何況,平安京聚集了這麽多鬼王,正合我意。”

“所以說,你要去找鬼王尋樂?”我有些不可思議地問。

“如果不是你現在弱到我一只手就能掐死,我也不必去找鬼王狩獵了。”鬼童丸語氣幽幽。

“是、是嗎……”我用手揉了揉發紅的鼻子,“那……師兄你要去找誰?”

“玉藻前,酒吞童子,大岳丸……”

“別想大岳丸了,他已經死了。”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話。

“哦?聽上去,你很清楚他們啊。”鬼童丸的語氣有些興奮了。

我立刻站起身:“知道那麽一點點。你要開啟鬼王狩獵,如果放在以前我倒是可以幫你,不過現在的話,完全不行。現在的我可是白達摩一只,隨便來個妖怪都能殺我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

尾音帶著一種不明所以的音調,隱約透露出一種危險氣息。

彼岸花還好,但是鬼童丸……

“師兄不會殺我的……對吧?”有些不確定,我小心地揣測著他的心思。

“那你最好現在快走,在我對你沒興趣之前……”鬼童丸又扯緊了鏈子,“不過,你還記得吧?你的名字早就在我的鏈子上了,所以是逃不掉的。”

“……好吧,師兄你要知道什麽就問吧。”我死了心地再次坐在火堆邊,“不過大岳丸是真的死了。”

就算鈴鹿禦前能救活大岳丸,我也不想他們兩個碰上。至於玉藻前和酒吞童子,玉藻前肯定不會輕易被捉住,酒吞童子……交給星熊童子去頭疼吧。

地點我自然是說給了鬼童丸,不過,他聽完便起身了。我們生火的地方是在一個山洞裏,外頭正下著大雪。

“師兄?”我喊住了他。

“嗯?”他的表情頗為寡淡。

“那個時候……”我頓了一下,“為什麽要回來?明明都已經逃走了……”

鬼童丸轉身的動作也頓了一下,似乎是在回憶:“啊啊……都這麽久了,你居然還記得。”

“……稍微,有點在意。”我看著他陰晴不定的面容,幹巴巴地回答。

“我沒有逃走——而且那個時候,碰到了神明大人。”他反而再次坐了下來,像是心情突然好起來,語氣很平常。

“神明大人?難不成是緣結神?”

“她用那微不足道的神力替我治愈了傷口,還告訴我應該要以自己舒服的方式活著。所以,我回來了。”

“……這之間完全沒有什麽關系吧?”我強行回答他一句。

“總之就是這樣。”鬼童丸垂下了眸子。

“那、那之後呢?賀茂先生他……把師兄你放到哪裏去了?”

“修羅鬼道,一個……”他故意頓了一下,“原本小師妹你也會喜歡的地方。”

“是、是嗎?”

原本……

就說明現在不是吧?算是好事嗎?

後來都是我在說話,他偶爾也會問一些問題。

“啊啾!”一陣冷風吹來,我又禁不住打了個噴嚏。

“你說你死在了這裏,其他人的反應一定很有意思吧?尤其是你說的那個叫阿夕的家夥。”鬼童丸輕笑著說。

“……師兄要丟下我走了嗎?”我看著所剩不多的幹柴問。

“誰知道呢。”

“……師兄別丟下我!”我慌張起來,這具身體就算還能撐下去,也只普通人類的身體,在荒郊野外凍死什麽的太有可能了,更不要說隨便來個其他的妖怪了。

“那你再說點有意思的事,至少讓我有興趣留著你。”

鬼童丸的聲音還混著寒冷的空氣環繞在我耳邊,眼前便一黑。頭頂似乎被什麽東西蓋住了。

我將那東西扯開,發現那是鬼童丸的外套——由無數張鬼的皮膚做成的外套。我登時不由得打了個冷顫。可比起凍死,還是穿著這滿是血腥味的外套好點。

外邊的雪越下越大,天色也暗了下來。

我靠在山洞口,隱約看到有個身影從遠處跑來。我立刻坐了起來,但鬼童丸依舊漫不經心地撥動著火堆。

“好像有人什麽人過來了。”我以為他沒放心上,便說。

鬼童丸卻擡起頭看我:“別擔心,是我的‘好朋友’。”

……他剛剛是不是將“好朋友”強調了?

我卻做好了隨時躲在鬼童丸身後的準備。

身影越來越近,然後我看到一個樸素的帽子從風雪中鉆出來,然後是一張頗為熟悉的臉,

“誒?木偶師……您怎麽到這裏來了?”我吃驚地看著沾滿雪花的她問道。

木偶師原本一臉愁容,看到我的時候立刻笑了起來:“啊,是你啊!太好了!我走到半路上因為一個委托耽誤了時間,沒想到中途就下起了大雪,正想著沒地方躲,誰知道就看到你了!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啊!”

這樣的對話好熟悉來著,可是,她是誰呢?鬼童丸的好朋友?

鬼童丸沒有出聲,我便將木偶師推到火堆邊上坐下:“你沒事就好,先烤烤火吧。你餓了嗎?我這裏還有兩個饅頭。”

本來打算再過一會和鬼童丸分著——不過他也不會要吧?

“太好了!能在這樣的天氣碰上你……你們……”木偶師終於註意到了鬼童丸。

我看了一眼周圍,四只小鬼仍然在鬼童丸身邊。

“那是我的師兄,他說您是他的好朋友,是這麽回事嗎?”我將收納袋中放置的饅頭拿出來問。

“這個當然不是了!”木偶師的笑容有些奇怪。

我將一整個饅頭遞給木偶師:“……師兄你認錯人了。”

再將手中的饅頭分開,遞了一半給鬼童丸:“我和師兄好久不見了,我和您又是偶然遇見的,說不定這就是緣分吧?”

鬼童丸看了我一眼,默默地接過了饅頭。

“說得也是呢。”木偶師抽了抽鼻子說,“不過……我還真沒想到,你和他是同門……”

“什麽?”我疑惑起來。

“啊哈哈哈,沒什麽。”木偶師撓了撓頭,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。

“神明大人還是這樣喜歡隱瞞呢。”鬼童丸突然出聲說。

……神明大人?我記得剛剛好像沒說自己和那個神明的事。

正在吃饅頭的木偶師突然被噎到:“你、你在說什麽啊?你肯定認錯人了。”

“可是神明大人前不久還稱呼我為好朋友,怎麽現在就變卦了?”鬼童丸的聲音藏著不一樣的情緒。

“啊……那個……”她忽地站了起來,看向我,“我……我突然想到還有委托,先走了!”

我好奇起她的身份:“不過那之前,能告訴我您到底是誰嗎?和您說話,總覺得很熟悉。不過,如果您要走的話,希望您的名字沒有被我師兄知道。”

木偶師臉上表情由為難到無奈,看了我一眼,又看了一旁的鬼童丸,然後才慢慢地坐了下來。

“其實……”木偶師局促不安,“其實吧……”

還沒等到她的下一句,一條鎖||鏈便從我的腳下竄上木偶師,將她捆住。

“神明大人該不會連我這個小師妹的小心願都沒辦法滿足吧?”鬼童丸很有風度地笑著說出威脅一樣的話。

木偶師立刻驚恐起來:“不會不會!我說還不行嗎……你先松開我。”

鬼童丸只是將鏈子松了松:“為了防止神明大人依舊隱瞞,先暫時這樣。”

隨後,木偶師看向了我,眼神閃躲:“其實吧……也不是那麽難認出你來吧……”

“我們見過?”

“當然見過了!”木偶師有些生氣,“阿紫你把我全忘了?!”

“您究竟是哪位?如果是以前的妖怪或者人,我是完全認得,可是如果您喬裝了,我現在可沒辦法知道。”

“誒?”

“畢竟,我現在只是個普通人類。”

“噗”地一聲,木偶師以全新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。

“小緣——?!”

“我知道我神力低,可是也不至於這樣吧……”她不滿地抱怨。

“可是,你也瞞著我不是嗎?你一開始就知道是我吧?”我問。

“這是因為……”小緣只是低下了頭,沒有說下去。

“那麽,神明大人來京都幹什麽呢?”鬼童丸很合時機地轉移了小緣的註意。

“我是來這裏當然是有事了。”

小緣精神十足,好像依然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樣子。即便是過了這麽久,她也依然沒有變。

將手中剩下的饅頭吃完,我靠著山洞的墻壁,漸漸地困倦起來。小緣和鬼童丸似乎意外地能說到一起,他們說了什麽,我也沒有太仔細聽。

“阿紫,你說是吧?”小緣突然轉過頭來問我。

我的睡意被驚走:“什麽?”

“去找鬼王什麽的太危險了。”小緣拼命地向我使眼色,“所以還是不要去找他們比較好。”

“……師兄想要去的話,我不會阻止。”我避開小緣的眼神。

我們三個之間莫名其妙的沈默,讓氣氛突然凝重起來。

大概是覺得無趣了,鬼童丸慢悠悠地站了起來:“你們慢慢聊,我走了。”

鬼童丸一離開,沒了小鬼們的窸窸窣窣聲音,山洞裏的劈裏啪啦的幹柴燃燒的聲音分外清晰。

“對不起。”小緣率先開口。

我偏過頭,看見她正抱著自己的膝蓋,將下巴擱在膝蓋上,垂著眸子悶悶不樂。

“為什麽要道歉?”

“我欺騙了阿紫。”小緣表情很是為難,“我本來是不想讓你們知道我現在就回來了。”

我本來想問為什麽來著,可小緣似乎沒有想要說下去的想法,於是改口說:“看在你多次為夕夏更變姻緣的份上,我就原諒你好了。”

“阿紫……你……”她忽地瞪大了眼睛,“你全部記起來了?!”

“全部?大概吧……”我頗為不確定說,“不過……小緣沒見過那位神明吧?”

小緣的年齡算起來,只有幾百年,而所謂的“那個神明”,早就在千年前被關入狹間。

“不,我見過。”小緣站起來坐到我的身邊,“我見過!”

“……是嗎?”我有些無奈地說。

“那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你……”小緣的聲音又漸漸低下去了,“抱歉,我和那個時候的你約定好了,不能說出這件事。”

所以,我果然還是被默認成那位神明了嗎……

“這樣嗎?那就沒辦法了。”

“話說回那個人!那個長得很像八岐大蛇的人,你究竟和他是什麽關系?每次我幫夕夏的時候,總覺得那個邪神就在我後面。”小緣像是憋了口氣。

“啊……你問八俁遠?那個人是八岐大蛇靈魂的一個碎片,一直游走在人間。”我解釋道,“大概……人畜無害?”

“大概?他是怎麽精準無誤地找到夕夏的?我都是只有憑借紅線,才能感知到……”小緣眨了眨眼,皺起了眉頭,“雖然沒有對你做出什麽危險舉措,但怎麽樣都是太可疑了。”

“安心啦,阿夕會看著他的。”

“阿夕?說到阿夕,你覺得他怎麽樣?”

“這種事不是一看就知道了嗎?我們已經是無法取代的彼此了。”

“我當然不會否認,前提是你真的這麽想。”

我看著她無比認真的模樣,忍不住笑了:“這當然是真的了。”

“既然這樣……”小緣拉過我的手,將一段紅線放在我的手上,“保管好啦,這可是非常珍貴的紅線。”

她的手有些顫抖。

“小緣?”

“嗚哇!本神受不了了!”小緣將紅線放在我手上後,便快速地收回了手,“每一次,每一次為你結緣,結果是從來沒有結果,至少這一次,讓本神看到結果吧?!”

我本想安慰她,但她神情失落:“我從高天原離開到現在,每一次都希望你能過上幸福的生活,可偏偏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……我當然知道自己神力微弱……”

“紅線是用來結緣的?”將紅線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,我這樣問。

“……可是……可是,每次看到你的結果居然是那樣,我就恨不得那個時候……嗚……事到如今,你自己還沒自知之明……”

“……紅線是用來結緣的?”

“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學會珍惜自己……每次都會和你說,你自己很重要……為什麽到最後還是……”

“所以說,紅線是用來結緣的?”

“當然了,這可是獨一無二的一條紅線,只屬於你的……”

果然是我猜的那樣,所以我指了指她的手腕,那上面正系著紅線另一端:“沒關系啦,現在我和小緣已經結緣了。”

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,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,大顆大顆的淚水忽然從她的眼眶中湧出來。

“為什麽……”她胡亂擦著自己的臉,“為什麽…這算什麽……這算什麽……”

我不知所措,而紅線也從她手上滑落。直起身體,我伸手抱住了她。

“……抱歉,我沒辦法回想起從前,透過夕夏的記憶,我……沒辦法理解那些……”

我不知道是什麽讓她這麽難過。小緣原本天生樂觀,認識她的時候,我想象不出,除了窮,究竟有什麽讓她如此難過。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,所以只能抱緊她。

“那些她認為燦爛生命,甚至從來沒有遺憾的短暫人生,我……確認為,那全部是遺憾所在。說什麽從沒有後悔,從來都沒奢求,全部都是在騙自己。那樣的你……才更讓本神難過……”她哽咽著,甚至越來越難過,抓著我的衣服,“本神不要聽什麽道歉,本神只希望……接下來……你都……好好的……”

“小緣?”

手中的重量逐漸增加,說話聲音也逐漸消失在風雪聲和柴火燃燒的聲音中。我安置好小緣——她已然睡著了,

紅線不知為何,只系在了我的手腕上,當我想要再次將另一端系在她的手腕上,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系好。

“獨一無二……”我琢磨著她之前說的話,“只屬於我的……”

這樣嗎……

然而,我也困了,沒辦法再思考。

一直在昏睡,尤其是從桃源鄉回來之後,睡眠的次數不斷在增多。

……畢竟只是半妖的身體,能將神格吸收就已經很不錯了。

阿夜究竟是作為何種身份完成的這些,那些充滿矛盾的話語和行為,又是否是他作為「曾經的源稚夕」與神使之間的矛盾?

剩下的半個神格就在哥哥的身體裏,也就是他留下來的惡之面。

……不能再想了,渾身都在疼,就像被什麽東西撕扯著一樣。光是忍受著這樣的疼痛,我就不得不拼盡全力。

耳邊仿佛有人在匆匆走動,太吵了。

我費力睜開眼睛,模糊地看到小緣一臉著急,一旁的阿離也滿臉擔憂。

……是我出了什麽問題嗎?

……撐不住了,我再次閉上了眼睛。換身體什麽的根本不可能,但只要詛咒在,神力還在,身體好轉是不太可能的。

模糊之中,我聽見有人在搖我,動作一點都不溫柔。

“……快醒醒!”

簡直是頂著無盡的困意,我被催促著睜開了眼睛。

“啊,你終於醒了!”

在我面前的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龐,孩子笑盈盈的模樣惹人疼愛。

“……怎麽了?”

……我明明不是很想管這個事,為什麽突然問了?來不及思考,孩子拉著我的手就往門外走去。

腦袋還很疼,所以跟在孩子後面都有些跌跌撞撞。

“你……要帶我去哪裏?”

孩子這才停了下來:“……?”

……?不行,頭還是好疼。

“餵,你沒事吧?”孩子睜大了他漂亮的眼睛。

不知道走到了哪裏,仿佛是門口,我便靠著門口坐了下來。眼前的光景似乎又變幻了許多。

“阿修羅,你怎麽能把這孩子拉起來?!”

一個溫柔的女人聲音從不遠處傳來。

“啊,母親!您沒事啊!”名叫阿修羅的孩子聲音裏帶了些歉意,“我以為您會出事……所以……所以……”

“你怎能因為她生病就這樣欺負她?”

微微擡頭,強烈的白光從孩子的身影邊緣透過,接著是一個白色頭發女人的模樣。溫柔的觸感在我額頭上輕輕抵住,我太熟悉這樣的觸感了。

擡手,握住了那覆蓋在我額頭上的手。然後,自己拼命地擡頭看向她。那是一張溫柔的慈母臉龐,而那一瞬間,如同記憶碎裂,在腦海裏也浮現出了一個相似的面容。

“你還生著病,想要說什麽等病好了再說也不遲。”她將我扶起,“這裏離醫師家稍微有些遠,不然我也帶你去看病了。”

……?不,不對……仿佛有什麽在脫離我的記憶,無論如何也抓不住。越想要伸手抓住那些東西,頭就越痛。無數的記憶紛沓而至,頭痛到呼吸都是痛的。

我一把推開扶著我的人,跪在地上,抱著頭不斷地撞著地。不知何時,耳邊響起了說話的聲音,嘈雜紛亂,沒辦法聽清楚。就是因為這樣,腦袋變得更疼了——

“娑羅。”

有人清晰地說了這麽一句話,然後所有的聲音和記憶全部歸於沈寂。不過恍惚間的清醒立刻被無意識取代了。

窗外的陽光照入,在我躺著的地方形成一片光潔的地方。坐在離床鋪不遠的椅子上,一個白發女人正搗著藥。

“母親!”房門被突然打開,這個褐色皮膚的孩子走了進來,手中舉著一個東西,“母親,您看!我找到了!”

女人非常無奈:“阿修羅,說了多少次,不要這樣用力開門。”

孩子吐了吐舌頭,然後看向我,一雙紅色眸子滿是得意:“你還是快謝謝我吧!”

“她可比你大,阿修羅,你應該叫她姐姐。”女人接過孩子手中舉起的東西,“不過你能找到這個,還真是了不起啊。”

孩子撇了撇嘴:“我才不叫……不都是沒有靈神體嘛。”

靈神體……

“你是說這個嗎?”

自我展開的手心上,綻放著一朵五瓣白色花朵。花朵從手心飛出,輕輕地依附在孩子手臂受傷的地方。

“嗚哇!別碰我!”他十分拒絕地甩了甩手臂,花朵登時就破碎了。

“抱歉,現在還沒辦法替你療傷。”

“……所以你這家夥只是因為受傷了才沒辦法展開靈神體的嗎?!我本來還以為你也沒有靈神體!”孩子看上去相當生氣,但很快,他十分失落地低下了頭,“盡管嘲笑吧,我沒有靈神體,一定很蠢吧?”

“阿修羅!”女人不忍他繼續說下去,便打斷了孩子的話。

“不過是一個既定的事實,為何你會覺得愚蠢?”我看著他的眼睛,“沒有靈神體就意味著不需要承擔責任,同時,也意味著必須用別的東西保護自己。”

“……別的?”

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太過深奧,我便只是笑了笑,沒有再回答。

女人歉意地對我笑了笑,牽著小孩的手就要離開。

“餵,你叫什麽?”小孩被女人拉著轉身時候,轉頭問我。

“娑羅。”

……當然了,我僅僅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和靈神體的使用。至於自己是從哪裏來,之前又是什麽樣子,完全沒有記憶。

什麽都想不起來,空白一片。身上的重傷也不知從何而來,

孩子名為阿修羅,由他的母親撫養。問到孩子的父親時,溫柔的母親只是略帶悲傷回答說“戰死”。

過了一段日子,我終於不用人照顧了,也幫著阿修羅的母親在家中做些雜務。不過,我也發現了。因為沒有父親,也沒有靈神體,阿修羅經常被同村的孩子欺負。

我曾嚇退過那些孩子幾次,但我也沒辦法時時刻刻跟在阿修羅身邊,所以晚上吃飯的時候才能發現。

阿修羅卻似乎並不在乎自己被欺淩,默默地忍受著。

又過了一段時間——

“多謝款待。”我放下碗。

“吃飽了嗎?還用再來一碗嗎?”阿修羅母親問道。

我輕輕地搖了搖頭:“不用啦,我已經飽了。”

擡頭看還在扒飯的阿修羅,袖子下面又露出了淤青。註意到我的目光,阿修羅母親也看向了阿修羅。

“嗚哇!真好吃!”阿修羅一臉滿足地將碗放下,看到我們之後疑問道,“怎麽了?”

阿修羅母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:“阿修羅,說實話,你今天又和別人打架了?”

阿修羅默默地低下了頭,沒有說話。

“您不用擔心,我會治愈好他的。”我承諾道。

“真是麻煩你了。”說著,阿修羅母親便收了碗出去了。

我起身,坐到阿修羅身邊:“好了,你的母親不在了,這次是哪裏受傷了?”

阿修羅偏了偏頭看我:“你之前說的話,別的東西是指什麽?”

“先把手伸給我。”我照例將靈神體展開。

阿修羅別過頭去:“這點傷不算什麽。”

我將手收回來:“別的東西……是指你的意志。”

“我的意志?”阿修羅慢慢轉過了頭,撓了撓頭,“說得好難懂啊。”

我不禁笑了:“你現在這個樣子,當然很難懂啊。”

阿修羅先紅了臉:“我那是不想讓母親擔心!”

“可是,你的母親的生命有限,最後也會離你而去,假如你自己不夠堅定,陷入萬重深淵也是很有可能的。”

阿修羅皺了皺眉:“說得好像你知道我的未來一樣。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,但我會告訴你,這種可能是絕對不會存在的。”

我沒有說話了,只是將靈神體再次展開,這一次,阿修羅很快將手上的手臂伸出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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